古镇遗事(三)
蟋蟀王列传
作者:毕竟男儿
中国斗蟋蟀的历史.可以追源到大唐玄宗天宝年间.至于台北镇.不知从何年何月何朝代开始.就有了斗蟋蟀的风气.这个蟋蟀王的称号.也不知在哪个朝代封起的.作者在蟋蟀王李曲的家谱里.倒发现了一个难得的印证.李曲的十四世祖在故明宣德年间.曾被明宣宗朱瞻基封为蟋蟀王.至于封蟋蟀王的原因.因日久天长.何况又过了二个朝代.也就不堪明白.作者详观史书.只知明宣德皇帝好斗蟋蟀.一到秋分时节.就派人四处征求.当时善斗的一头蟋蟀.价值几十两银子.有不少油手好闲的市井无赖.就因此发家致富.厚至子孙.也许李曲家祖也因此发家的.不能详知.无论正史.野史.稗史.也无宣德皇帝封蟋蟀王之事录.姑且不论这些.李曲确算得上台北镇的蟋蟀王了.
每年不到立秋.才二伏天.李曲就背着双手.含着长长的旱烟.勾着大虾腰.两只小黄眼珠子不时的从孩子们地滩上的蟋蟀罐前打转.在台北镇.每年都有几个外镇的穷小子.盘几头蟋蟀.带到小街上来卖.混几文香嘴钱.李曲是他们的老主顾.他们也肯把蟋蟀卖给李曲.因为他识货.什么金项.银项.黄麻.白麻的.李曲一眼就能看出.就因为他识货.所以买蟋蟀也肯花钱.无论什么蟋蟀.一到他的手中.他都能叫出名来.据说他还有保蟋蟀过冬天的法子.这秘方他是不向外传的.作者也不甚明了.不能满足诸位看官的好奇心啦.
你一到蟋蟀王的家.就会着看见排得整整齐齐满屋子的蟋蟀罐.他不仅向外镇的孩子买蟋蟀.也常常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捕.半夜.两个儿子一左一右.父子三人.轻手轻脚.夜叉一般.提着只幽暗的防风灯.在镇口望月台下转悠.李曲捕蟋蟀自有自己的一套捕蟋蟀经.他听蟋蟀的鸣声.鸣声长的.接连不断的蟋蟀.他是不会下功夫的.他要捕的蟋蟀.是鸣一声.再停袋把烟功夫鸣一声的蟋蟀.他说那才是上好的品种.至于李曲买的蟋蟀和自己捕的蟋蟀.他是很少拿出来和台北镇人家斗的.他说.在台北镇.没有人的蟋蟀能斗得过他蟋蟀王的.也的确如此.镇长儿子李法贵.拿了一头八爪蟋蟀找他.八爪也算上蟋蟀中的上等珍品了.结果.还是被蟋蟀王的一头小金翅咬断了一条后腿.硬是使吹牛的李法贵红着脸掏了一块银元走路.一块银元对蟋蟀王来说是微不足道的.他的蟋蟀只要带着跑一趟省城.回来银钱就是成叠成叠的.
李曲带着蟋蟀上省城.和省城里的人赌.他是从来不带本钱的.每次都是赢了回来.这是什么原因.连省城那些上过台面的精明人都弄不懂.
这台北镇的蟋蟀王怎么这样精于此道.可蟋蟀毕竟是虫子啊.怎么到了他手中就不会斗败呢?曾有个大家子弟.要拿二千两银子买他所谓的祖传养蟋蟀的秘方.可他只摇摇头.对人笑笑.没允.人家越是猜不透.他就越保密.事情就越传越神.最后竟有人说他家中的蟋蟀是过了几个冬天的蟋蟀祖.后来.没有人敢和他斗蟋蟀.当然.也不是没有一个人不敢.不服气的人还是有的.
有一年.省城一个二十几岁的富家子弟.年轻气旺.化了二百两银子.从蟋蟀稀少的北方弄回一头珍品.长得青额紫顶.蓝翅黑腹.带着它来到台北镇.亲自找上蟋蟀王的家.扬言要下五百两银子的注.撕掉蟋蟀王门前的"世间没有常胜将.茅屋自鸣不败虫''的对联.李曲闻听后.看了看那公子哥带来的蟋蟀.脸上的颜色都变了.连腿都支不住身子.只说了声明天在镇口开台.就步履跚跚地回家去了.开台就是开赌.在过去.斗蟋蟀要请一位中人.先让开赌的双方识准自己的蟋蟀.还要拿到一种类似天平的等器上称.同样重量方可开斗.一大一小也可以斗.但却要双方同意.
且说李曲答应了省城来的公子哥.谁知.晚间他二个儿子打架.把他的蟋蟀罐全砸了.蟋蟀也跑了.第二天.李曲只好找到客店.向对方赔礼道歉.约了过几天再开台.
没过几天.那公子哥留下五百两银子.带着斗败的蟋蟀.灰溜溜地离开了台北镇.
原来.李曲也没有见过对方带来的蟋蟀.不过凭他的眼力.他知道.这一定是头绝绝上等的极品.好象是蟋蟀谱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品种.世间很难见到.只有在书中记载过.没有人见过.也只好没有给这品种定名.李曲知道.把他家所有的珍品拿出来.也不是对方那一头的敌手.输五百两银子是小事.蟋蟀王的面子丢掉对李曲来讲可不算是小事了.李曲知道.那个极上品的蟋蟀也有一个弱点.就是不可饮白露水.一饮白露水.斗起来非败不可.李曲想.且等几天就是白露.等白露一过.再约他斗岂不能胜他.于是.他耍了个小花招.偷偷瞒下一头银丝.天天喂栗肉蛋黄.不让它饮水.几天一过.白露过了.李曲找来了中人.在一家茶铺摆了台.把两头蟋蟀放到一起.李曲伸头一看.那公子哥的蟋蟀胡须己有些发黄发卷.不由得暗暗得意.忙把自己的银丝放进斗罐内.李曲准备了两手.如果对方蟋蟀还和以前那些.泛亮泛亮的精神.他就故意让自己的那头逃掉或者弄死.这样也不至于斗败而失去面子.现在见对方的虫子没有一点神威.就把自己的银丝放了进去.果然不假.干了几天的银丝正爆燥着.见到一头低拉着脑袋的敌人.更是火上加油.两须一扫.马上冲上去.和对手绞在一起.那公子哥以前输给李曲不少.今天想仗着这头极品扳回面子.一看.这回恐怕也不行了.眼看着自己的蟋蟀在对方低颤颤的一对牙面前败北了.真想象不到.这次又败给了蟋蟀王.马上从跟班手中接过那白灿灿的五百两银子.恭恭敬敬地捧给蟋蟀王.说了两声佩服佩服.就头也不回地走了.
在蟋蟀王李曲五十八岁那年.也就是他仙逝的头一年.他寻到一头极好的蟋蟀.他说称白衣.也是的.全身通白通白的.连两根长须也象是百岁老翁的头鬓.仿佛就象刚从幼虫蜕化不久的嫩虫还没有长黑一样.可李曲那头却不是.那是实实在在的鸣声很沉的老虫啦.据他自己说.这样的品种.在十万头中也很难寻出一头.极善斗.有人斗了一辈子蟋蟀.也没福你看见白衣这个品种.白衣之所以善斗.是因为它隐藏得很深.没听见过雷声.也没有看见过月亮.没有被吓破胆.也没有被月亮照黑.当然.这个道理在台北镇是他家独传.谁还有不相信的道理.连李白的正宗子孙李小歪都相信嘛.
这日.来了一个过路客商.听说李曲很会玩蟋蟀.就特意从小街孩子们摊上买了一头.以便消消自已在异乡的寂寞.到了蟋蟀王的家.李曲迎了进去.打了躬.敬过茶.两人闲谈了一会.客商提出要和蟋蟀王斗蟋蟀.李曲看了看客商罐里那头须尾皆折的蟋蟀.不屑一顾地对客商说算啦算啦.客商听出他的口气.知道有些瞧不起自己虫子的味道.这客商也是一个倔性子.李曲看不上他.他偏要提出和李曲的蟋蟀斗.李曲每拗不过客商.只好随便拿出一头青顶.放进客商的罐子.胜惯的青顶一进斗场.马上傲慢地扫了一下胡须.捻着白森森的两只牙.亳不在乎地寻找敌手.却说客商的那头小蟋蟀.不声不响地挤在罐壁.轻轻地洗动着一根短须.李曲的那头青顶胡须都扫到它背上.它都没动.等到青顶碰到面前.它才张开牙.两条后腿支着身子.和青顶对咬起来.不几个会合.李曲的青顶被扔出罐外.李曲红着脸.从屋里又找出一头.放进罐内.客商一看.问李曲怎么拿出一头刚蜕化的嫩虫出来斗.李曲神秘地笑笑.没有回答.两头蟋蟀又撞到一起.牙咬牙地缠了起来.简直斗得难分难解.只见一黑一白.把客商和李曲的眼晴都晃花了.李曲的鼻子微微出了些汗.他斗了大半辈子蟋蟀.也没有见过这两头的斗法.足有两袋烟功夫.李曲的白衣终于支不住那头小蟋蟀的攻击.沿着罐壁跑了起来.李曲怕它被小蟋蟀咬着.赶紧用竹笼罩住.客商本无意来斗蟋蟀的.这回见蟋蟀王丢了脸.也怪过意不去.只说了声告罪就退了出来.连那头斗赢的蟋蟀都没要.丢在蟋蟀王李曲家.第二天.客商离开了台北镇.蟋蟀王也病了......
第二年秋天.人们没有见着蟋蟀王出来买蟋蟀.白露那天.他家传来蟋蟀王老婆的哭声.人们知道.蟋蟀王死了.
蟋蟀王的两个儿子.终没学会他爹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蟋蟀经.他爹死后的第二年春天.他俩分了家.在台北镇开了一个酒馆一个茶铺.蟋蟀王的宝座.终于被推翻了.是那不知名的客商?还是他的两个儿子.镇志上记载载不清.反正.蟋蟀王是没了. 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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