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子一动不动,没有声音。大片茅草付倒下去,土地红的更加刺眼。远处有两个人影儿,我的心忽一紧,想踅回去,他们并没过来,又不见了,我的心放下来。
冬天里,风穿过田野,穿过牛屋,呜呜地响。花狗领头哭了,石墙前的老人没有一个不流泪的。老人们痛心疾首地叫着:“老爷爷,你死的冤啊,冤啊……”
为什么镇子里那么多人做了冤死鬼哪?小玉,水一样的姑娘,老人们嚎不成声“为啥不让我死哪!为啥呢?”
姑娘下葬那一天,骨灰盒竟不翼而飞,几十年了,他还在这个镇子里吗?还是走了?走吧,离开这个鬼地方吧……
“又有人要叫冤了。“一个消息在镇子里悄悄地流传:“保良被捕了,保良被捕了……”
“保良。局子的儿子。多好的孩子呀,被人诬告了,打的不行,招了。”
“招了?”
“问强奸过几个,开始不说,后来打了。打一顿招一个,招的太多了,要做冤死鬼了……”
“局子不该当书记啊!村里当家人,没一个好结果的。”
“窦庄的当家人要有三头六臂啊……”
不久消息得到证实了,局子拿着一张纸,挨家挨户求情:“签个名字吧,老少爷们们,看能不能保出孩子一条命……”
我爷爷跟着局子跑东跑西,“乡亲们,赏个脸吧!保孩子一条性命……”
有的女人听到声音“啪”的一声将门关上了,轻声骂道:“呸!你也有今天,从前从你门口过拉进去就强奸啊……”
诉状写好了,附上镇里人的名字,由我爷爷跟着,递上去了。
镇里领导来了,找到局子,说你当书记已经不能服人;局子拿出了已经写好的辞职书,领导收下了。这村里的书记从此便空着,人们知道,这上面有太多晦气。后来判书下来,保良判了十八年徒刑。人们松了口气,“总算保下了一条命来”。
这天,疯奶奶叫着:“飞艇飞艇”忽然将两个镇干部挡在我家门外了。镇干部叫着:“窦金山在家吗?窦金山在家吗?”全家人都浑身颤抖了一下。三天后,疯奶奶又把那两个年轻干部挡在外面了。她搂着我:“俺还要俺的小孙孙哩……”
但最终爹当上了书记。
孩子,积些阴骘吧!孩子!
镇子要完了,病根在那儿?窦家人是姑奶奶养的。
多么难听的骂人话,如今却从窦家老人的嘴里说出来。如外姓人说,他一定会蹦着与之对骂,而此时,他们说出来告诫后人了。
许多天来,二哥几乎不曾入睡,上百个小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,这样不是办法,他会疯掉的。有时看似睡着了,但随时会尖叫着惊醒。我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拿他的梦呓和磨牙开玩笑,他时时咕哝着,眼神露出恐惧不安。他总说自己害怕,我不明白窦家的孩子还会怕什么?他的声音恐怖极了,他一定有事瞒着我。
天渐渐暗下去了,前面的坟却显出来。丽枝,我不敢去看你最后一眼,但我会在傍晚时徘徊,在深夜时靠近你。我在地上蛇行着向你爬去,我终于鬼魂一样扑向属于你的小丘,撕开衣襟,把胸膛紧紧贴在土上。我把大把大把的草根,泥土和树叶塞进嘴里,咀嚼着。丽枝,我哭了。我谁也没让人看到,丽枝,丽枝……
鲁西南有坐花轿出嫁的风俗,羊山是三,六,九的集市,恰是娶亲吉日,熙嚷的人群中便抬来一栋花轿。农人们呆呆的看着,若听说是窦家,他便更深沉地笑了,刻薄地骂道:“混帐东西,又娶的自家妹子吗?”若有窦家人在场,立刻瞪眼,动起手脚。定有一个折了胳膊断了腿。
小时候在集上卖蟋蟀,外村人便问:“你是窦家的吗?听我啦个刮吧(讲故事)。”我便用心听,他们很会拉,说这个事儿早啦:明朝万历年间,山东发了大水,水后人渣不留。皇上下令,让山西老鸹窝往咱这儿移民!老鸹窝有户姓窦的人家,儿叫成周,代恩,女叫婷璋。县里有令,让老大成周迁到山东。万里迢迢,生死未卜,这天一大早,天还不亮,外边吹号了。成周哭哭啼啼不愿出行,妹妹婷鄣说:“哥,我跟你去吧!”于是兄妹两人结着伴上路了。孩娃,怕你逃跑,就把你胳膊给你这么一剪,(那人把我的小手往背后一剪,我咯咯一笑。)扎上绳子,撒尿时才解开,唉!撒尿叫解手,就从这儿来的!这兄妹两人来到羊山,你时还没建集,二人就结了婚,成了夫妻,(那人顿了顿,笑藏在脸皮底下)就传下来你们窦家!
“咯……”他的女人笑个不住了;“你作弄个孩子干啥?他个没出蛋壳露的……”
男人道:“真跟小光一样!”小光是全镇闻名的一个傻瓜。我知道受到了侮辱,脸烫的要命。又看见他用手朝我脸上做了一个下流动作,便提着陶罐逃回家去。
我把那故事讲给爷爷听,他显然愤怒了,骂道:“狗屎!”以后再有人拉住讲这故事,我便也想如此骂,但骂出的却是一个字“杀”。
他们都哄堂大笑了。“统统杀掉!”我说完后他们笑得更厉害了。
后来爷爷明显地日益颓唐了。不时喃喃说:“病了,都病了!自己孩子不争气,老人们也没脸啊!”
不能活了!真的不能活了!
在这土地上的许多村镇,一姓人住在一起,同族人们便紧紧抱成一团,像树的根系一样。可也有一样情景:一个村子或者镇子里一个姓的人占了主体,却像豺狗子一样打起来。这样,许多奇怪的事便出现了。
那家的亲戚头次到镇子里串门,常被族里的爷们故意指错了路;路上你的车子陷泥里了,拉不动了,他们站在那里笑,仍是不动。
“这家子人是完了!”老人们感叹着:“不看着都是爷们吗?”
“还是亲兄弟哩!”有人讽刺道。暗语隐在句中:纵然亲兄弟又如何呢?
是啊!镇里有个人家,老娘屋子石基让雨淹了,他一次次去哀求大儿子填上几锨土,大儿说:“要等我兄弟回来哩!我们平摊!”老人这样等远在吉林的二儿子回来,让雨砸死在屋子里了。
老人们说:“呸!呸!还跟他娘算一个工多少钱哩!”
儿媳妇分辨道:“分了家哩!一年该给她的粮食和钱少了她的啊?”那年他和婆婆吵架,把老人的羊牵走了,门板也卸掉扛走了,婆婆去要,她骂道:“揭你的锅……”
镇子里风气一败,没有不少的东西。丢车子农具,地里的玉米棉花都算平常的东西;人家说:“鸡司晨,犬守夜”,一家的鸡早晨不打鸣了,原来是让人用一根棍子伸到树上偷走了。偷儿有手段,夜里鸡是瞎子,用手电筒照着,那鸡便一声不吭,直沿棍子走过来。狗是看家的,有一家的狗却被偷了,幸亏发现得早,追到河堤上追回来了。
女人的乳罩洗了晒在外面,一眼没盯住,便让偷儿拿走了。
还有最奇的,八十年代初死了一对青年人,男的叫红坚,女的叫小玉。下葬那天,许多人在灵堂里看着,小玉的骨灰盒却不一翼而飞。骨灰盒也有人偷。那骨灰盒至今没有下落。
五.
玉米棒子长得好粗壮啊!深深的绿了一个夏天,立秋了,一片枯黄。玉米棒子没人掰,宽大的叶子像枯干的海带一样挂在那里,人和动物从里面一钻,哗哗啦啦响。
棒子干在枝上,没人收拾。一个冬天,动物在玉米地里觅食。
下雪了,开始时许多人猾倒了。局子在屋子后雪地上泼上水,女人们来了,吃着烧熟的玉米。他张着胳膊滑,滑倒了。有女人用手里的玉米粒砸他。他抱住那女人一起摔在雪地上,滑了好远。二姐孔雀在人群里也笑起来,局子爬起来一边往这看一边说:“嗯,治你!”
二姐不笑了。
后来雪厚了,不滑了;人走在上面,“咯咯”响着,脚在雪上踩一个坑。到处都是雪堆,旋风卷着雪飞沙一样在空中飞舞,狠狠地朝人撒来。
雪迷了人的眼了,看不清东西了……
女人们在路上跑着,风把她们的鼻子吹红了。白气从脖子里冒上来,嫩嫩的脖子让人真想亲上一口。“快出来玩吧!大雪封门就出不来了……”
局子扛着猎枪去打野兔了,孩子们追着他争着帮他提死兔子。兔子坠在地上,像个布袋。
我帮爷爷把烟叶研成烟末儿,炉子里的火睁了一下眼又闭了一下眼;女人的笑声从雪地上传到屋里来了。
大雪封门了,爷爷的烟袋里装了鼓鼓的烟末;他把金黄的烟嘴伸进烟袋里挖了一下,拿大拇指按实了,慢悠悠地从火盆里捏出一块明炭安在烟嘴上。火光跳了几下,憋出一股烟。烟嘴里的烟草阴红,照着黑暗的角落和爷爷黑暗的脸。烟草是爷爷自己烤的,烤制烟草的烟炕像个土堡,四周蜂巢般钻了许多小孔,秋天,我跟爷爷去烤烟;现在,那烟炕冻死在了村口。
我走了一会神,我看见局子扛着五尺长的猎枪,兔子在雪地上步履蹒跚。一群孩子跟在局子身后,那个黄色帆布书包背在程静的身上,里面装了火药;艳东手里提着一只死兔子,他抓着兔子光滑的耳朵,兔子的身子鬼一样拉长,这是一只母兔子,它怀了孕……爷爷用烟袋敲着我的脑壳了,哦,他是在地上敲烟灰,声音震动我的脑壳。
木板门痛苦地吱呀了一声,母亲闪进来,她往灶下撒了一把柴火,自言自语地说;:“听这风,呜呜的,哭一样……”灶下的火又不死不活地燃起来。锅里烧着水,已经吱吱响了。人已经吃了饭,锅里的饭是给猪做的。
外面风很响,猪在风里声嘶力竭地叫,爷爷像是跟猪说话,他说:“这风,从那年,从那年……”
母亲白了他一眼,她表情麻木,紧接着缩回了目光;将一个硕大无比的瓢伸进口袋里,舀草面。往盆子里舀了两瓢草面,她将瓢在盆沿上扣着。清脆的声音在黑暗里振荡了几下。
我打了两个哈欠,我听见母亲揭锅盖和水沸腾的声音。母亲将沸水冲进盆子里,草面糊糊冒着气泡,发出饽饽的响声。猪食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了。
母亲大声吆喝了一下,我开了门,他吃力地端着盆子出去了。猪边吃边哼哼着,母亲用棍子敲着猪食槽。爷爷说:“听听风多响,从前哪刮过这样的风?”
…………
我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最后被两声尖叫惊醒。接着又是“蹦蹦”两声沉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,爷爷又尖叫一声。我睡意全无。
我弄明白了怎么回事:爷爷又光着脚在雪地上走呢,爹让爷爷回屋去,他便坐在了地上。爹狠狠地踢了他。
爷爷又叫了两声,对爹骂着不堪入耳的话。
爹一巴掌打在他的嘴上,“滚回屋里去!”
“大伙听着吧!金山打他爹哩!”爷爷叫着,他呼吸急促,声音更加嘶哑了。
爹不说话,又踢在了他的腰上。
我开了门,雪直扑进来。爷爷一路骂着:“娘的,让我死在你手里吧!”爹将他拖进屋里来了。爷爷又喊了一声:“金山打他爹呢!”
最后喊不出声了。
我们把爷爷抬到床上,他穿的太单薄,全身冰凉,已经冻透了 ……
《蟋蟀》
作者:程相崧
土
一、
在鲁西南平原你很难见到这么大片大片的荒地,是开完山留下的,土壤呈紫醣色,在这个黄昏罩着一层飘游不定的金光。这片荒地和前面日夜喧嚣的小镇隔绝开来,静的出奇。只有阴鸷的风不知藏在何处又无处不在。
田野里是金黄色的玉米秸,有的站着有的横断在地上。节竿像竹节一样粗壮,须根像爪子一样抓着地。夏天里,多少男人和女人在这里钻来钻去,现在只剩下一片死的金黄。
平原上土有各种名讳。最好的种庄稼的土是一种褐色土,家乡人叫它“黄花土”,不碱不沙,种出的玉米叶子绿得发黑,只是叫马坡的一块地里有,又叫“马坡土”。
最多的是沙土,水渗的快,易旱。种正经庄稼不行,但有的庄稼喜欢它。地瓜,花生,西瓜。地瓜收获后皮肤光滑,没有裂痕,没有虫蛀,吃起来又甜又甜,面。花生扎得下根,西瓜瓤儿也是沙的。
特别喜欢沙土的还是女人。没有卫生纸,女人们是用布袋装了这种土,在每月一次的“尴尬”中多亏了它。女人生了孩娃,娃儿尿湿了床褥了,都要用这种土培干。孩娃生了牙口,能吃东西了,或逢年过节招待客人,便要炒花生了。前一天女人便叮嘱男人背回一筐沙土。沙土倒进锅里炒熟了,像水一样沸腾了后,倒进花生。“啪啪”响时便熟了。筛净了土,花生炒出来皮儿不焦,仁儿吃着脆、甜。
有地方的土上面是黑色的,有臭味,扒开黑土,下面是结实的黄土,有小孔,掰开土快,小孔不烂,有黑色粪便。这是蟋蟀的穴了。见了这样的土,会有人花几千块钱包下几亩见方的这块地,守上几个晚上。这种土种庄稼次些,主要在糟蹋得多。
若再往深处探究,用钎子插下去,或用锨直切下去,还会有新的发现。若深处和上面黄土截然分开,且本身分层,有的隐约可见一层石灰一层黄土。抓在手里闻,有硝味,证明是曾经夯实过的,叫“夯土”,见了夯土,附近大约便有古墓了。见了这种土,有的人便忍不住了。
有一种土比沙土粘,界于沙土和黄花土之间,含碱,比黄花土易结块。挖下来是成块的。农村里纸希罕,都用它擦屁股。用着舒服,干净。吃喝拉撒解决了生活的一大项。
有一种土叫“硝土”,潮湿,易散,墙根上有。喜欢他的是山上的人。那时没有雷管,炸药是自己造的,土法口诀叫“一硫二硝三木炭”。这里的“硝”从这里来。
“蓬土”不见了。这种土干了发白 ,坚硬。挑墙,泥屋,泥顶最好是找这种土。阴天不返潮,住着不掉土,干净。几十年后墙面坚硬如初 ,泥中和入的麦壳还是金黄色的。
还有一种白土,家乡人叫它“阴阳土”,孬年成时,镇上不知多少人靠吃这种土活过来。
孩子们最喜欢的一种土叫“胶泥”。在沟底沙土层以下。深褐色,粘性大。可以捏成任意行状。乡下孩子没玩具,玩的是土、泥。有时为了争它孩子们都打架。
有一种土是自己生出来的,就在这镇子的某一个地方,灰白色或灰褐色,有一股臭味 儿。这味儿是一股气儿,是魂儿,是流动的筋骨。它是古墓里的“浮土”。有一个盗墓贼钻进墓里,看见死者衣服土一样飞散,露出和脸部一样的土块似的身体时,他的手痉挛着插进厚厚的浮土里,臭屎拉了一裤。
人是土命,死后也要变成土。
种庄稼最次的是一种“紫红土”,在镇北的山洼里。含磷,含铁,发粘。草都很少长。一年四季风呜呜响着,喜欢这种土的只有我和爷爷。
这土和山是经过世代的开采留下的。
平原地带极少见到山,石头便特别贵。这山原像一头羊,它年复一年,流尽脂膏;如今不见了,只留下孤零零一跟山橛子,顶着天。一场暴雨,石柱子从中折断,镇上人呼叫着跑到街上,惊恐的望着天。那时我爷爷说了三个字便回了屋。他说道:“散了吧”我那时还不明白,如今才知道他早已是个精灵。镇子终于让他说中了。
镇里人常常年纪青青便死了,有的在山上采石,崖塌了,盖成了肉饼;有的是放炮放哧了,炸得血肉模糊。往山下送了,石匠们放下钎子,呆呆地看着,家人一路呼号着追下山去,有女人和孩子凄厉的哭叫。不能活了!人们惊慌失措地问:“放哧了吗?方哧了吗?”
再没人敢放了吗?不会的,镇子里又有面容娇好的女子,腿却瘸了,东跑西颠。
这里是著名的秦汉沽墓群,大将彭越的墓就在这里,有的人一夜暴富有的第二天便死在墓道里了。不明不白。
不能活了!夕阳里蹲着一群老人,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了,叹道 :“窦家又出丑事了,窦家娃娃又和本家女孩好哩!“
“是吗?代代出这畜生吗?”
“操!祖上传下来的好家风哩 !”
骂起来了,打起来了。老人中窦家的人和杂姓的挥动老拳,在地下留下许多交错的日影。一瘸一瘸的各自回自家了。
我常到荒地走走,远处有麦田,零星的树。战争年代的亡灵都收进了那座烈士陵园,成了一面面无名碑,传说那地方很紧,每到深夜,哭喊不止。鬼魂真的会哭泣吗?
我再也不想回到哪个镇上,那里只留下我的伤心,哪个唯一深爱我的人也死了。那时小镇在夕阳下一片殷红,二哥冲进来摇摆着我,无声地咆哮着。他愤怒地擂着桌子,巴掌软绵绵地落在我的腮上。
“你死在家里吧!让局子宰了你吧!”二哥恶狠狠地骂着 。
我早就听到了全镇人悲痛欲绝的喊叫,窦家最美丽的姑娘死了,局子的女儿,我罪孽深重啊。
二哥吼着:“你去,让局子咬烂你算了!”可我不敢,不是怕局子,我要让镇人知道,她是清白的。
二哥痛苦地叫道:“又做错了吗?为什么我们家的男人要负那么多女人呢?爷爷整日到那人坟上说话,她的狗死了,爷爷也死了;我爱冬青,最终却害了她;现在又是你!对了还是错了,这个家真的要完了吗?”他说着又抓起我的手去打他的脸。
雨并没给人的视觉带来许多生气,这平原太平坦了,平的让人窒息。孩子们在一起时,便沿着大路朝前疯跑,姑娘们在月亮好的夜晚也在田野里跑来跑去,大片的麦子被压倒了,刚露出芽的玉米不知踩坏多少;老人们竖着大拇指说:“真欢啊!”
整日藏在家里的孩子是要招人耻笑的。
他们在田野里跑动,在苍白的路上看着行人。却很少有人跨出过镇子。许多人不知火车为何物,却能天地湖海的乱吹,最后绕回来,对小镇的崇拜和赞美流淌出来:“哪里去哟!下关东的回来了,四川人也来哟!宝地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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