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虫旧事——割喉镰刀
那是九十年代早期吧,那时山东虫已雄霸海上,等闲南虫早已不是对手。那时我动了一个心思,为什么不用南方晚路虫去对付北方中早路虫那。南方虫包括绍兴、杭州、苏州、无锡、南通、南京、本地土虫、长安等等。这些地方历史上从来都是大将名虫辈出的地方。这期间我请教一些虫友和前辈,结合自己的实际条件,我选择了浙江海宁市长安镇作为晚路虫源。
长安镇地处浙江省北端;东临钱塘江出海口~杭州湾,西临杭州市余杭区,东北紧靠海宁市,南望绍兴市。地势高敞,土地肥沃。农田大多种植桑麻,当地人家户户种桑养蚕,民风淳朴。古人有诗云:“火鼠重烧布,冰蚕独茧丝,直须天上手,裁作领巾披”。 长安历来出产名虫,清~~秦子惠所著《功虫录》中有诸多记载。之前已有本市已有玩家前往该地收虫。但我这是第一次去。为了此行我做了充分的准备;委托朋友联系好当地农家准备住宿,准备各种行头,安排好工作就在八月中旬出发了。
到当地的第二天一大清早,我就迫不及待的等在长安镇的主干道路口,手里举着收虫的标记;逮虫网罩,密切的注视着来往的车辆及行人,殷勤的打听路人有蟋蟀出手喔。从早晨到中午就只遇到几位撬子手走来跟我说:“你现在来收虫还太早,我们长安虫最早要到八月底才会大量出来”。没办法,现在离八月底还有十多天的时间,只有耐心的等等。这期间只好钓钓鱼喝喝啤酒到处闲逛。长安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,镇不大但功能齐全。镇中一条大河横贯东西,河中鱼虾肥美。经常看到河边有人拿着鱼叉捕鱼。河边有一家中型的丝织厂,厂里打工的小镇姑娘个个是皮肤白皙细腻。镇的四周农田也是河网密布,随便找条河都能钓到鱼,而且钓鱼用的鱼饵也是现成的~蚕宝宝。把鱼钩串上蚕宝宝随便扔进哪条河就一支烟的工夫能钓上五、六条野鲫鱼或扁鱼。实在无聊的时候就是钓了放,放了钓。这期间还不忘每天清晨到路边举着个虫罩自我暴光。
八月底的某一个星期六的天清晨,我和往常一样一人独自站在路边,手里举着道具‘虫罩’,正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时候,突然就见五、六辆摩托车围着我停了下来,车上下来的人对我说:侬是上海人来收虫的是哇?我答:是哦。这时就见他们象变戏法似的从各个口袋里摸出一把把竹筒,五、六双手同时捧着竹筒举到我面前。我的心一下激动起来,原来是撬子手出动了。我忙不迭的接过一只只竹筒,把虫倒进虫罩再关回竹筒。很快便选定了自己看中的虫,谈好价钱就爽快的成交了。其中有一位年长的撬子手(年龄大约五十多岁)见我出手大方,收虫爽气,凑过来神秘西西的对我说:我这还有一条好虫你要不要看。我看了看他,心想神秘西西的说话无非是想抬高要价,是不是好虫他也未必懂。心里盘算着如果看不中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坚决不要,就对他点了点头。只见他慢腾腾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用蓝手帕包裹的竹筒,轻轻的解开手帕,拔去一头筒塞,用网罩住。又轻启另一头筒塞,用嘴凑近筒口轻吹了一口气,只见一团黑影撞上了虫罩,可以清楚的听见有力的撞击声。他把虫罩举到我面前,不露声色的观察我此时的表情。我托着他的手凝神看去,只见一条四正多的大虫六足勾住虫罩静静的吊在那里,天青地白,头上双须粗黑光亮穿过虫罩笔直的上下划动,漆黑的狮子脸大白牙。此时我有点激动,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。我强按住兴奋的表情故作镇静的问:什么价?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说:你出什么价?我暗讨这位撬子手决非泛泛之辈,他肯定知道这是条好虫,要价一定不低。再说那一带的撬子手有很多是家传的,有些人的眼光甚至比许多玩家还要厉害。我之前从那几位撬子手中收的虫价格每条都不超过二十元,但这条虫最多再加一倍。我对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头。他笑着对我说:小啊弟不瞒你说,这条虫我原来是准备给老客户留下的,但今年虫季刚开始就看到你在这等着收虫,这条虫我可以便宜点给你,交个朋友。就照你说的价成交。于是给了他的家庭地址及电话号码,这之后我到他家拜访了了几次(这是后话)。
我在长安镇一直待到白露,共收到两百多条上眼的虫,其中就有这条四正多的虫。收拾好行囊告别了朋友回到了上海,准备开始轰轰烈烈的疆场搏杀。
回沪后因为要工作,两百多条虫我一人实在照顾不过来,就分送了一些给朋友。自己留下大约五十多条。其中就有这条从‘老撬子手’手中收来的虫。饲养长安虫不同于北路虫,首先盆要干,每隔一星期要换盆。早秋喂大食,尽其食量而不必扣食。这时期可以观察到它们盆长的厉害,一条三正左右的虫可以盆长到近五正,每条虫都吃得脑满肠肥。惟独这条‘老撬虫’份量不增不减,平时看它一直暗伏盆底,不行不动也没听见它叫。我养虫除了喂食的时候看一眼虫子,其他时间都是静养,不下三尾。虫子不到打龄决不动草。所以直到寒露过后才把这批长安虫过了一遍,挑出几条我认为有前途的重点喂养。寒露过后的第二天开始下雌,第三天清晨提雌后,我把这些明星们一一请过场;我把斗栅放在阳台上,早晨的光线充足、明净。第一条接受检阅的战士就是这条‘老撬虫’;只见此虫生得~大头深项,生体阔厚,乌黑头皮,斗丝本白而末红,本浮而末沉。六足粗壮而布满黑漆漆的凛凛长毛(此生未见第二条这样的虫),轻挥草杆疾点六足,步伐灵而不浮、静而不滞。再启牙帘,一对牙色大白牙,牙尖犹如镰刀般长弯向内勾起,鸣声洪亮而从容。我心下窃喜,不得不佩服这位年长的撬子手,真是高手在民间啊。
寒露过后一星期我就迫不及待的将这条‘老撬虫’推上了战场,全然忘了前辈们的殷殷叮嘱(长安虫一定过了霜降才能进场),在一小场与一条大五点的北虫对阵,斗前我是抱着必胜之心,故意放大五点,以求一战成名。谁知这条‘老撬虫’全然不知斗,只是装摸做样的张了张牙,然后别头就走。观者皆云‘卵泡’。这时我已羞得无地自容,朋友都来安慰我,都说看走眼是很平常的事,不必耿耿与怀。但是我心里清楚,我这条虫是斗早了,所谓‘驱孩童于披坚执锐是未及其时也’。痛定思痛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这条‘老撬虫’平反昭雪。
霜降过后一星期我把朋友们召集起来,对他们说我准备把这条‘二爷’再推出去,斗虫的场子我已联系好了。这里有必要说说我那时斗虫的场子,那可不是什么文明的地方,地痞流氓、强盗小偷、小商小贩、工人农民、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。说实话那时候斗虫就意味着斗人,就算虫好也不一定能赢,原因不外就是斗不过人。我选择这家场子是因为这家场子的监板是我的朋友,那时侯监板兼任草师,虫主不能打草,以防用药。我这位朋友在场子里号称‘小马子’,其人高大手脚粗壮而心事敏捷,身后一帮兄弟各个都是凶神恶煞。他善使一根‘阴阳草’。(草头两分,一边绒草一边硬刺,旁人根本不能察觉。这根草的功用就不在这说了,明白人一看便知)在场子里吆五呵六,黑白两道无不臣伏。会斗的那天晚上我这条‘老撬虫’与场子里的一条凶头对上,对方虫号宁阳大翅,已在场中轻取四路,场子里的其他玩家惧它神勇争相走避,已经好几天没有对了。这天竟然有虫与之对上了,所有的人顿时兴奋起来。对家虫主更是两眼放光,场上形式一边倒,所有的帮彩都落在宁阳大翅身上。反观我们这边除了我的几个铁杆朋友以外,应花者寥寥无几。因为‘老撬虫’是头一场应敌,我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,如果这一场输了,以后还怎么取信于朋友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我根本没敢全接,‘封顶辣止’只要了一半花面。
接下来双方虫子落栅后,草师‘小马子’用尽手段把这两条虫子逗得张牙舞爪遍栅飞腾,起闸后对方宁阳大翅张开两扇大牙急不可待的冲了过来,而我这条‘老撬虫’则是低伏着身体微微的向后移动,张开它那镰刀大牙左右来回晃动着,高高翘起的饭须激烈的抖动,刹那间两虫交错而过,只见‘老撬虫’振翅高歌,反观宁阳大翅喉部绞作一团,饭须和一前爪尽被镰刀割落,喉部浆水正汨汨流淌,只见它痛苦的蜷缩着身体,拼命的用它那另一只前抱爪揪扯着喉咙。。。。。
这一战已经毫无争议的结束来了,我这条‘老撬虫’一战成名。人送外号‘毛脚镰刀’。以后又在这家场子走了四路,每斗皆是如此,其后又转战他场,将两条药虫斩落马下,赢得干净利落。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因配雌不当,踢断一条大腿,后送一友人。传又走两路。 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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