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,吃过中午饭,下午一点多,我和阿光、劳洋一行三人,带了十五条虫出发来到了对方的虫友家里。对方是劳洋和阿光的单位同事,都是老朋友了,而且这次斗出来的虫,大家是要一起去斗的;所以对互相之间的虫也都很放心,但斗虫的规矩还是严格按照场子里的程序走的。先是添食水,过半小时后再称份量,编号记录,抛硬币决定了大小的搭配,再互相配虫,差几点的,只要不是差距太大也就配上了;各项准备工作完成了后,大家稍做休息,便开始斗了。
我这条“油纸灯”这天是三正二,与对方主人的一条也是三正二的虫正码配上了。开斗前,大家说好了“两头斗”,即一对大的,一对小的轮着斗。前面的斗赛,在这里我就不做细表了。不一会,就斗过了十四对虫,双方的斗赛结果正好是七比七打平,因为“油纸灯”的份量在中间,所以正好留在了做后斗。当时,我一看这情形,心想:这下只要“油纸灯”轻取了对方,就可以获胜了。当两虫落入斗格后,我也没有注意对方的虫;只见双方各自下草芡虫引牙,两虫都有斗性,开牙起叫后,起闸碰头。没想到的是,对方的这条虫是一条重口兼快口虫,两虫刚一碰头,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将“油纸灯”一夹一摔,还没看清是怎么回是,“油纸灯”已被它摔到了另一边,我再一看“油纸灯”,倒吸了一口冷气;只见此时的“油纸灯”已被对方一口打成了“开飞机”,头朝下栽着,尾部高高的翘起,两翅松开,一动不动了;而对方的虫,已经开始鼓翅欢叫起来。这个结果我是毫无思想准备,也无论如何想不到的;由于先前阿光和劳洋也早就听我说过这只“油纸灯”的“传奇”和厉害了,也都对它抱了很大的期望,可没想到一上来,就被对方打成了这样。在平常的斗场中,被打成这个样子,那肯定是输多胜少了,基本上是胜负已定。这时,我们之间互相看了一眼,而此时对方的一人也叫了起来:“好了!没了、没了!又是一口头,解决战斗!”按斗场的规矩,一回合下来,不叫下风的一方可以马上下草,如有牙,则可以继续斗下去,如别头,则落闸被判失一局。说实话,当时“油纸灯”被对方一口打成这样,我从没有想到过,心里已经没底了,可事实摆在了眼前,不由我不相信,只好按程序继续了;当天是阿光负责打我方的草,我向阿光使了个眼色,意思让他补草,阿光明白了意思,拿起了芡草,准备补草;对方此时也下草“带住”了自己的上风虫,见“油纸灯”动弹了一下后,阿光开始下草补牙;没想到“油纸灯”听到对方的叫声后,居然醒了过来,芡草刚一沾牙就开牙了,而且还竖翅起叫,只是叫声已不似平常那么洪亮有力了,虫形也还是“开飞机”式,可斗性还在,而且似乎被刚才对方的一口给打怒了,边叫边追咬着芡草。看到这里,我的心里才略微舒了一口气,但是还是很担心,不会是“假口”吧!而对方见我们居然还有牙,也颇为惊奇的都“咦”了一声,似乎这是不可能发生似的。“油纸灯”有牙起叫后,双方又将两虫带到中间,准备再次碰头交口,这次“油纸灯”聪明了,不待对方发口,抢先上去一口“叼”住了对方的一只单钳,而且不松口,并将对方直往后拖。此状真如两人打架,一人揪住了对方的头发,不松手,拼命往后拖一样,对方挣扎不掉,只能被拖着走了。“油纸灯”就这样拖着对方向后拖了五、六步,才一甩头,将对方摔在栅边,对方一楞后,马上“抱头鼠窜”起来,对方此时连连惊乎:“哪能各能样子?哪能各能样子?不可能咯!不可能咯!”可事已至此,对方只好下草补牙,可他们的虫已斗性全无,触草就别头了;落闸,“油纸灯”上风一局。之后,按规矩是对方一分钟的补草时间,而我方只是点了一下,看“油纸灯”斗性旺盛,就不再下草了,使其保存体力,尽量恢复多些。对方打草的是一个老手了,手法熟练、灵活,看样子颇有些功力,居然在短短的一分钟里,补出了牙,而且是起叫追草,拎足了“八角”(指前后草都有)。见此,我又担心起来了,因为斗过虫的人都知道,斗虫的最怕的就是对方补草有牙,而且能起叫的,两虫相斗时,往往都是一鼓作气,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,就是“一口气”的问题,多一口和少一口,往往是胜负的关键。尤其对方又是一条快口虫时,就怕第二局一上来对方又是一个抢口,那就不敢保证,“油纸灯”到时还能不能再受它一口了。第二局一开闸,两虫领正碰头,这次“油纸灯”吸取了教训,没有给对方以机会,冲上去又是一口叼住对方的一只单钳,和上次一样,咬住了就不松口,继续往后拖,如此又是拖了五、六步才甩头将对方仍在了一边;这次对方的虫已被彻底吓破了胆,在斗栅内又窜又跳,眼看是无法补草了,败局已定。而“油纸灯”从斗栅内提出归到盆中后,还是一副“开着飞机”的样子,可见对方这第一口对它的打击和伤害实在是不小。“战斗”结束后,对方的虫主还是连连摇头,一副又心痛又迷茫的表情,似乎还是不相信刚才的“战斗”结果!
事后,大家坐下来,一起聊天后,才知道了个中原因。原来对方的虫主是一个“天斗星”(好斗),玩虫三十几年了,对选虫,一向是认为:斗场里面出将军,什么好虫、坏虫、卖相的,斗出来,胜的就是好的,颇有些毛泽东的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”的理论。他也是每年收虫季节时,都请假亲自到山东的几处有名的出虫产地收虫;白天他以极低的价格大量的打包收购,而到了晚上就对白天收购的虫进行选拔和淘汰赛,一般能过关而幸存留下来的虫,都是连胜了好几场,甚至十几场的;而且还要是斗口干净,斗相上品,斗口不变的才会被留下来;所以一秋收下来,在山东收到的虫少说也有上万条了,经他如此淘汰后,带回上海精养起来的却只有一百条左右,淘汰掉的虫,在山东就被他“处理”了;所以,在他如此残酷的竞争和淘汰率下,他每年养的虫中,善斗的凶头和将才还真有不少,特别是在早秋时,往往是无往而不利,只是他也极少有斗到底的立“盆底”(终生不败)的虫,这大概也和他的虫破口太早和斗得太多而虫体损伤较重有关系吧!
这次,我的“油纸灯”和他配到的这条虫是一条“正青白牙”,收于山东的著名产虫地‘宫村’;此虫色正,且高、方、阔、厚样样占全,夹口奇重,外号“一口酥”。在和我斗前,这条“正青白牙”已经前后共计斗过六十几场了,都是一口一个,大多败将都被它一口打废掉了,其中还有几条虫被它当场咬毙在斗栅内,可见这条“正青白牙”的落口之快,夹口之重了。这下,我才明白了,为何我的“油纸灯”会一上来就被“正青白牙”打了个措手不及了。而且,这条“正青白牙”是他家里的“棚顶”(最好的意思),是今年最有把握的虫,他已经准备好了,再赢了这一场比赛,就送进“公养”场子里“扒分”去了;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今天被我们的虫打败了,实在让他想不到,也想不通,懊悔不已!
可他也许不知道,他的“正青白牙”在斗时还要进口才能获胜,而我的“油纸灯”在这之前的参斗中,都没有进过口和合过口,就可以获胜了,要不是因为经验不足,缺乏实战的经验,一上来被打了个“冷口”,还不知道“正青白牙”能不能打到“油纸灯”这一口呢?但他的“正青白牙”在第一局已经下风的情况下,居然还能补出牙继续第二局,再受一口,说明了它的品级也是不低了,只比“油纸灯”低了一级而以;就好比,“油纸灯”是虫王级的,而“正青白牙”则是元帅一级的了,败在虫王手下,虽败也是犹荣了;再说,要是到了“场子”里再碰到,那他的损失就会更大了。但玩虫的谁又不是认为自己手中的虫是最好、最有把握的呢?又有多少人是低调点的呢?
此战过后,“油纸灯”回来就一直在贴“红铃”,也就没有再拿出去参斗了。为此,我和阿归真是心痛无比,到现在,每每想起此事,还是念念不忘!当年的秋兴结束后,阿光告诉我们,那“正青白牙”的虫主,因为失去了“棚顶”,实力大受打击,信心也大跌了,虫随人气,他的虫斗起来也都是‘抖抖霍霍’的,结果是不言而预了,开战不到两个礼拜,就在斗场里将准备斗虫的两万元钱输光了,自此信心全无;当年早早的就洗盆结束了。此后这几年,他也是信心不足,败多胜少;对当年的这场“战事”还是耿耿于怀,念念不忘。
后序:到了十一月晚秋时,“油纸灯”已是爪翘须卷了,身体上的油光色也似乎消退了一些,但还是色落清楚,本打算给它养老了;可一天,阿光和劳洋又找到阿归处,并带来了一条刚从“场子”里退下来的二连胜的“青大头”,有三正八左右,说是不相信真有虫王级别的虫,定要再和“油纸灯”试一下。可这时的“油纸灯”已经是‘老态龙钟’了,体重也从原先的三正二下跌到二正三左右了,自从那场大斗回来以后,就再也没有斗过了,此时已是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;这样的状态,本不应该再劳动“大驾”了,可为了再看看它的威风是否依旧,验证一下,看现在老了,是否有虫敢进其牙中?怀着强烈的好奇心,我们就同意了。当两虫进入斗栅后,“青大头”是芡草有牙,起叫;此时的“青大头”虽已不是在最当打的时候,但也是雄风依旧;而“油纸灯”入栅后,只是先缓缓围着斗格爬了一圈,仿佛一位“老国王”在巡视曾经的战场一样,最后在中间站定;待下草芡牙时,也只是微微将牙钳打开了一线,已不能完全打开了,竖翅起叫时,也只见翅膀微微颤抖,而听不见声音,身体也一冲一冲的抖动着,看到此情此景,想起它当年的威风,真是于心不忍。起闸后,引两虫碰头,“油纸灯”只是向前略略进了一小步,而“青大头”则很快被带了上来,可当两虫的触须刚一碰触后,“青大头”就立即向后退了一步,虽然还是有牙并起叫着,可就是不肯再上前一步了,始终与“油纸灯”保持着一段距离,而“油纸灯”则是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架势和动作,始终开着牙,也不多动,看对方还敢怎么样似的。看到此处,围观的众人都“唏嘘”不已,纷纷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。“油纸灯”此时虽然已经是老得无法还口了,可威严和级别还在;“青大头”虽是壮年,又大出了对方许多,可毕竟和“油纸灯”的级别相差太多了,始终不敢“犯上作乱”,进上一口试试。见此情景,胜负已分,只好将两虫提出,各自归入盆中。
看来这小小的“虫界”之间的级别界定,要不是亲眼所见,那是永远不会感觉到和理解的,更不会相信了。“油纸灯”若不是出战不当,命不该旺,当年的斗场中也必是所向披靡,无可抵挡的;相反,“正青白牙”若不是早早碰到了“油纸灯”这一级别的虫,当年也必能有所作为的。可惜!都是命运的安排和捉弄,造化弄人呀!
我得到了“虫王”,而不能使其物尽其用,就更加是胸闷无比了。人的一生当中能有几次这样的“奇遇”和缘分呢?之后的几年里,只要我到山东泗店去收虫,就一定会到那个路口收一下,一方面是怀念一下“油纸灯”,另一方面也想再次有缘,有此奇遇。直到现在为止,还没有再次碰到如此“虫王级”的蟋蟀;看来一切都只有看造化和缘份了,强求是求不来的。也许在又一个不经意的轮回中,我和“油纸灯”又会再续前缘呢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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